大师遗墨共天长—— 《周叔迦佛学论著手稿》前言

周叔迦先生是著名的佛学家，学问淹博——从上世纪20年代末到70年代先生逝世止，先后发表了大量佛教著作。这些著作中，结集成书的只有《虫叶集》《杌人集》《法苑谈丛》等几部，而大多数的著作，则散见于各种杂志之中，以解放前为多。除此之外，先生尚有相当数量的未刊稿。因此，想看到周叔迦先生的全部著作，在很长时间内，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直到1991年，中华书局出版了《周叔迦佛学论著集》（81万字），周叔迦先生著作始较为集中地第一次展现。中央民族大学教授苏晋仁先生为本书撰写序言云：“本集收辑先生历来讲授的稿本和论文，上册为佛教史（三种）和各宗发展概要，下册为各种文字大藏经的刊印始末，佛教制度的变化迁移，佛教事迹的考证纠讹，佛教典籍的提要评介并经论的研究方法等共若干篇。涉及佛教历史、教义、典制、艺术、民俗各个方面，内容极为广泛。”《周叔迦佛学论著集》是周叔迦先生佛学著作第一次结集出版，编辑整理了先生的未刊稿本、油印本，涉及学术面至广，内容深刻，得以窥见周叔迦先生佛学研究的成就，亦可从中领略到周叔迦先生的大家风范。但这只是一个选本，是周叔迦先生著作的精华本。
  2006年12月，中华书局出版了《周叔迦佛学论著全集》，全7册，300余万字。此书的出版可以看作是周叔迦先生著作的第二次结集，是在周叔迦著作整理出版基础上的进一步搜集整理、增补而成。在此之前，除《周叔迦佛学论著集》外，整理出版的还有《法苑谈丛》（中国佛教协会1985年），《最上云音法汇》（金陵刻经处2000年），《清代佛教史料辑稿》三册（苏晋仁、程恭让整理，新文丰出版公司2000年），《牟子丛残新编》（周叔迦辑撰、周绍良新编，中国书店2001年），《法苑珠林校注》六册（周叔迦、苏晋仁校注，中华书局2003年）。这些书籍的整理出版为周叔迦全集的出版奠定了一定的基础。编辑周叔迦先生的全集，是周绍良先生的一个愿望，周绍良先生早已委托苏晋仁先生编辑，然而苏晋仁先生年事已高，虽早年追随周叔迦先生，对周叔迦先生的著作知之甚详，但到图书馆查找资料多有不便，直到2002年逝世，仍未能完成《周叔迦全集》的编辑整理工作。
  2004年上半年，周绍良先生与中华书局谈妥要出版周叔迦全集，由我来协助周绍良先生搜集资料，整理编辑。我是周绍良先生的学生，此事义不容辞。多年前我就有编辑《周叔迦全集》的想法，并且也搜集了一些资料。2004年3月，中华书局古籍二部冯宝志主任、李森同志和我三人，在周绍良先生家（北京双旭花园别墅）谈好出版《周叔迦全集》一事。《周叔迦佛学论著全集》编辑整理的工作正式开始，此书编辑的难点是在搜集解放前后佛教期刊中有关周叔迦先生的论文和一些未发表的稿本和油印本。有些著作很难查找，如《大乘起信论要释》至今未见，此书周叔迦先生弘扬讲解，有稿本和油印本，惜未能查到。前些年据说稿本在无锡的拍卖会上出现，最终落入谁家，已难觅踪迹。
  经过半年多的不断努力，终于编辑了目录，由周绍良先生最后审定。每次交给先生的目录，周先生的批语都有多处，使我受益匪浅。不幸的是，周绍良先生于2005年8月23日逝世，未能看到《周叔迦佛学论著全集》的出版。当时《全集》的搜集整理工作已经大体完成，还在进一步的校对整理。2006年12月《周叔迦佛学论著全集》出版，周绍良先生的愿望得以实现，可以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了。
  在编辑《周叔迦佛学论著全集》的过程中，周绍良先生多次对我说“这是一次机会”。我也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因此格外重视。中国佛学院图书馆的目录，不知查了多少遍，在图书馆查解放前期刊有时要整本复印，如《佛学月刊》《同愿》等，工作量很大。尽管如此，由于受当时条件的限制，很多论著还是未能搜集到。虽然《周叔迦佛学论著全集》已于2006年出版，但是我对于恩师周绍良先生交给我编辑《周叔迦全集》一事远未完成，这一工作还应继续下去。我想以下的工作应为两部分。
  一、编辑《周叔迦佛学论著全集·补编》。近年来《民国佛教期刊文献集成》已经出版，分为正编和补编，多达三百多册，把民国时期的佛教刊物搜罗殆尽，周叔迦大部分发表的论著都可查到，期刊部分的缺失可以补全。即将出版的《周叔迦佛学论著手稿》中也有部分著作《全集》未收，也可以收入《补编》之中。另外，我亦留心查找，小有收获，也可收入《补编》。此三部分使我有了编辑《周叔迦全集·补编》的想法，这些论著的目录已收入《周叔迦著作年表》（订补）中。
  二、周叔迦先生汇编辑录的一些著作也需要进行编辑整理，如《清代佛教史料辑稿》已编入《周叔迦全集》之中，这只是《历代佛教史料汇编》中的一部分，其它部分同样需要整理出版。周叔迦先生辑录的一些资料，有些解放前曾经出版，如《宏明文选》《佛教文学》《净业正因》（初、二、三、四集）等，这些都有必要作进一步的整理、校勘并加新式标点出版。周叔迦先生辑录的这些资料，对于研究周叔迦先生的佛学思想很有帮助。《周叔迦佛学论著全集》已经出版，其内容只是周叔迦先生自己的著作，基本上涵盖了周叔迦先生佛学研究的全部成就。如果将周叔迦先生辑录的资料编一部《周叔迦辑录资料集》，其意义与《周叔迦全集》同样重要。周叔迦先生所辑录的资料，是和周叔迦先生在某一方面的研究紧密相关的，如《佛教文学》，便于什么是佛教文学、佛教文学的内容、佛教文学的分类等等多有揭橥，对佛教文学进一步的研究大有裨益。《周叔迦辑录资料集》是周叔迦先生《全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整理出版是周绍良先生的遗愿，如果因缘具备，我是很愿意完成此事的。
  编辑《周叔迦佛学论著手稿》一书，是我在协助周绍良先生编辑《全集》收集资料时，就产生的想法。编辑《全集》时发现的手稿有《释家艺文提要》七册、《八大灵塔名号经集注》《十善业道经注》等，编完《全集》后我就有意将这些手稿的复印件保存起来，以待日后编辑《手稿》一书。这次《手稿》出版，要特别感谢一位法师，他是我多年的朋友，在中国佛学院读研究生期间，发现了这批手稿，并将其妥善保管。去年当他得知我曾编过《周叔迦全集》时，告诉我他有周叔迦手稿二三十册，我提出想看看时，法师慨然应允。当我看到这批手稿时，心中甚为惊喜，没有想到周叔迦先生还有这么多手稿留存于世。当我向法师提出要求把这批手稿和我保存的复印件一起编一部《周叔迦手稿》时，法师同样爽快地答应下来。当我和北京天地可一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总编辑李阳泉居士谈到这件事时，李阳泉居士也非常有兴趣，以为此书非常有出版价值，并愿意出资出版。在李居士和他的团队精英田雪梅、孟亮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手稿》一书进展顺利，收集到的手稿已有四千多页，真可谓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
  《周叔迦佛学论著手稿》共分四类：
  一、佛教史部分，有《中国佛教史》（残）。苏晋仁先生说：周叔迦先生遍览佛教史籍，二十四史、杂家笔记，凡有关佛教的史料，一一摘要辑出。然后自出机杼，划分阶段，组为篇章，撰成《中国佛教史》（《周叔迦佛学论著集》序言）。周叔迦先生的《中国佛教史》别具特色，是与《中国佛学史》分开著述的，在中国佛教史的研究中尚属首次。
  二、《释家艺文提要》，是周叔迦先生为《续修四库全书》释家类著述的提要，全稿现存五百多篇。《续修四库全书提要》是上个世纪30年代的事，当时受到东方文化会邀请的多为著名学者，周叔迦先生也在其中。周叔迦先生的这部学术著作，还如程恭让先生所说：“叔迦先生撰写的这些提要，跟纪晓岚写四库提要的方式一样，于所著录之文献，莫不详其内容，较其得失，评其优劣，而于其学术地位及影响，尤多致意。”关于《续修四库全书提要》，中华书局已出版的只有《经部》，其它未出。《释家艺文提要》有单行本（北京出版社）并将其编入《全集》之中，以上为排印本，但在文字上与《释家艺文提要》手稿略有出入，所以《手稿》的出版就更见珍贵。
  三、周叔迦对佛经的注释大多编入《云音法汇》，从1930年出版的《最上云音法汇之一·佛说灌佛形象经疏》，到1963年金陵刻经处木刻本《云音法汇之十一·出生无边陀罗尼经略疏》，其间共计33年，周叔迦先生注释佛经从未间断，这只是编入《云音法汇》已经出版的11种。2000年金陵刻经处又重新排版，名为《最上云音法汇》3册，收周叔迦先生注释佛经共计16种，但仍有缺失。编辑《全集》时，根据周绍良先生提供的线索，将已收入《云音法汇》的11种搜集齐全，增补为18种。这次出版《手稿》，有6种是此前出版过《法汇》和《全集》中未收的，是首次出版，使得这次《手稿》的出版极具价值。
  四、周叔迦先生抄录的有关唐密的一些人物传记和仪轨。民国时期密宗在内地颇为流行，周叔迦先生对密宗亦有涉猎。周叔迦先生辑录的这些资料对研究周叔迦先生的佛学思想和他对密宗的修学极有帮助。周叔迦先生不仅是一位佛教学者，同时也是一位佛教的修行者。这次收入的《密宗日诵》就很能说明这一点，《密宗日诵》是周叔迦先生用木刻本和手写混合自制而成，另外周叔迦先生还自制了显教的课诵本，从中可以见识到这位佛学大师是如何修行、实践他的佛学思想的，所以，很值得我们今天的人学习。
  周绍良先生作为周叔迦先生的哲嗣，一直在整理和编辑周叔迦先生的各种著作，编辑的过程在已出版各书的前言后记中多有记录，已为人所知。还有一些周绍良先生整理周叔迦著作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我很想借此机会把它写出来。编辑整理不仅是周绍良先生的私事，也可看作周绍良先生对中国佛教事业的一份贡献。周先生是如何的煞费苦心，不遗余力的，我知道的有以下三件事：
  （一）黄诚一先生从1982年开始校勘《法苑珠林校注》。黄诚一先生是周叔迦先生的学生，解放后任吉林大学教授，1982年前后回北京家中养病，在此期间被周绍良先生请来校勘《法苑珠林》。黄诚一先生住在离法源寺不远的迎新街，每天往来于法源寺与迎新街之间，中午回家吃饭，有时晚上住在法源寺东方丈院的东房。因其体弱多病，校勘工作很是缓慢，黄先生不幸于1985年上半年逝世，终未完成《法苑珠林》的校勘。后来由苏晋仁先生接替这一工作才得以完成。黄诚一先生虽然没有完成，但可看作周绍良先生整理编辑周叔迦著作之始。
  （二）2003年的春天，周先生在西直门人民医院住院期间，派人找我。周先生说，请我帮他找周叔迦先生的《释家艺文提要》，并找一位能标点的人。我正好有《释家艺文提要》的复印件，就不用到图书馆去借了。过后我找到一位出版社退休的老编辑，去和周先生见了面，谈了一些标点的要点，然后开始工作。三个月之后交稿，周先生基本满意。这是在北京出版社出版《释家艺文提要》之前的一件事，鲜有人知，记录于此。
  （三）中国书店于2001年出版《牟子丛残新编》，是在周叔迦先生《牟子丛残》一书的基础上，周绍良先生又增录伯希和、余嘉锡、周一良等学者的有关文章而成。书出版后，方广锠先生对周先生说还有不少文章可增补，周绍良先生也认为此书还有增补的必要，又查找了不少资料。当时，方广锠先生的学生中国佛学院研究生净然法师也在做着同一课题，由方广锠先生介绍，净然法师给周先生作助手，并请周先生指导净然法师的《牟子丛残》研究。周绍良先生就把自己收集到的全部资料交给了净然法师。那天我与净然法师一起去周先生家（双旭花园），时间应在2002年，净然法师回灵谷寺之前。周绍良先生生前多次向我谈起这件事，要我问问结果如何。净然法师已于2009年往生，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我把它写出来，是希望这件事情还能够有人做下去，来完成周绍良先生的遗愿。
  在《周叔迦佛学论著手稿》（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之际，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多年好友，收藏周叔迦先生墨宝的法师，在这件事上他如此低调，本书的真正主编应该是这位法师，而不是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一件事，这件事就是恩师周绍良先生交给我的任务。
  感谢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传印长老为本书题写书名。
  感谢中国佛学院副院长兼教务长宗性法师对本书的支持和帮助。
  感谢白化文先生用精美的文字为本书写了一篇《前导》。
  感谢周叔迦先生长孙周启晋先生对本书的授权出版。又把珍藏多年的周叔迦手稿贡献出来。
  感谢上海师范大学方广锠先生对此书的出版给予指导。
  感谢中国佛学院图书馆的密多法师、传静法师等不辞辛劳，为本书查找资料。
  注：《周叔迦佛学论著手稿》，吕铁钢主编。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2年2月出版。全套9册。